【閱讀】在一起卻很寂寞

《在一起卻很寂寞》(ALONE TOGETHER)
By 本多 孝好(ほんだ たかよし)/ 王蘊潔 譯。
台北：大田，2007。

雖然緊緊依靠，卻時時感到寂寞；
雖然時時寂寞，卻還是想緊緊依靠。
(引自書本封面文字)

《在一起卻很寂寞》，很「言情」的書名，卻被歸類在推理小說，而且還受到不少愛看推理的人的推薦。

不折不扣的懸疑推理小說

故事有個懸疑的開始，擁有奇妙能力的主角柳瀨，受到以前大學老師所託，答應要保護被老師所殺害女人的女兒-立花櫻。對於為什麼老師要殺害那個女人並請求柳瀨照顧立花櫻，則完全沒有解釋。直到故事結尾這股懸疑才有了解答。

除了主線外，另一條主線圍繞在柳瀨所遺傳到的奇妙能力，與受到這股奇妙能力影響的柳瀨的生活世界。柳瀨的能力在於他能夠讓大家說出心裡真實的想法，但他也必須付出代價--出讓自己的主體。如同他說：

我可以感受到別人的波長，可以將自己的波長配合別人的波長，一旦波長發生重疊，對於對方而言，我就不再是別人，就好像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般。不需要隱瞞，也不需要偽裝。然而這種力量並不能稱為能力，而是一種反射作用。在我感受到對方波長的同時，我的波長就會產生共鳴，完全無關我的意志。(p.94)

透過這個被柳瀨稱之為詛咒的鏡子般的反射能力，柳瀨在被動或主動的情況下處理或解決到他手邊的「人」的問題/謎題。在這麼一路上，柳瀨也逐漸面對自己的過去與能力。

我覺得本多孝好真的，很有趣。因為書中，他將我們對於他人行為或動機的困惑也視之為有待解答的謎題，而柳瀨的鏡子能力提供一個我們尋求解答的路徑。在這個點上，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懸疑推理小說。

詛咒/解放：面對自己的鏡子

為什麼這種鏡子能力對柳賴來說是詛咒呢？精神波長同調，柳瀨被迫要放棄自己的主體，唯有此時，才能達到完全理解他人的程度。即在獲知他人內心真實秘密想法的同時必須出讓自己的意志，也意味著當下是沒有自主行動力的。此外，即便是完全理解，如同柳瀨父母親的狀況，也不可能去承擔或感受他人的情感深度。更何況柳瀨其實不太可以控制這個能力。所以柳瀨使用能力後，幾乎可說是唯一且重要的滿足是，他滿足了好奇心，知道他想要知道的「對方內心深處的想法」。

有趣的是，這個能力讓他成為一種介面。換句話說，這個能力的重點不在於柳瀨，而在於藉由柳瀨這個介面，被迫面對真實自己的那些人。這也是為何他們被迫解放卻不容於所處的社會：『我承認，你解放了他們。然而，你從來沒有拯救過別人。你解放的那些人，比你解放他們之前更糟糕(p.196)』，因為柳瀨只是一面---- 無行動力的反射鏡子。

為什麼在一起卻很寂寞？

無論是從何而來的社會位置，每個人好似都有一個容身之處，被安置著，進而有著一定的社會關係。透過這些如工作場所、學校、家庭的社會關係，將柳瀨與所有人兜起來。這些關係看似穩定與難以撼動，卻有股強大的「不確定感」穿插糾纏其中，彷彿這些關係隨時都可以結束，即使是有著血緣的父女關係也一樣。

(書中)每個人都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，拼命思考跟自己有關的事情，努力想要搞懂他所面對與遭遇的生活，對於生活，他們沒有熱情，有的只是「厭煩」。差異僅在於是到達快要厭煩或是已經厭煩的程度。即便如此，沒有人希望自己孤伶伶的活著。除了不被理解外，寂寞也來自於無法完全理解他人。但即使是擁有可以完全理解他人能力的柳瀨，也無法縮短他與別人的距離。正是在理解的那一剎那，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最是遙遠。

然而，實在是太寂寞了。人怎麼可以一直如此清醒又寂寞的活著呢。於是即使知道在一起無法消除寂寞感，卻仍想要伸出手擁抱，讓自己暫時被溫暖麻醉，幻想一種完整的滿足感。只是，終究還是「兩個」個體。

這麼寂寞，該怎麼辦呢？

書中滿溢著疏離的氛圍。沒有明顯的故事結尾。作者點出他的看法，沒有人可以完全理解另一個人，即使理解也無法代替他感受與活著，終究還是自己。既然無法完全理解他人，他人也無法完全理解自己，或許至少學習著慢慢面對自己，不能說是出路，是一件可以做的事情。

但面對之後呢？我想也不會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吧。